2022-12-10 18:35
人皇三山,南水极西之所,中原的东西分界,相传山中住有仙人,常有仙音飘传。
然而近日,过往的樵夫皆有异感,从谷中传出的琴声虽与平日一般曲调清雅,却凭空多出了一股罡烈正气,一反平日舒缓清心之效,听的人热血沸腾,精神抖擞!
“神仙大概也返老还童了吧!”樵夫们如此推测道。
而在山谷之中,鸟语花香之间,那座古朴木屋外,栅栏倒斜,花草倾轧,狼藉一片!
屋中,无形罡音随弦响透壁而出,如纷然刀光,亦如森然剑气,更似磅礴洪流,每一响,皆带天地至律,震撼大道!谷中,山石崩碎,难承仙音罡气,虎豹匍匐,宛似臣服天帝!
良久,指按弦寂,万物平和,霸烈余音却似神龙扬翼旋长空,又似潜龙绵延伏千里,激荡天帷,深烙大地!
“你师傅想让你以此伏羲遗音洗磨心性,不想你却将其弹拨的霸烈非常,几有君临天下之感。”白衣老者慨然叹道。
煌天破按弦沉思良久,艰难道:“前辈是指,晚辈并无修习伏羲遗音之资格吗?”
“哎……”又是一声长叹,却听白衣老者缓缓道:“非也。吾只是不想真正的伏羲遗音,竟能重现世间。”
煌天破不解道:“前辈此话何意?”
白衣老者转头,凝眉锁目,深深盯住这一袭白衣,身形沉稳巍然的青年儒者,却未有任何言语。突然,他咧嘴笑道:“非是不适,而是可怕!”
“可怕?”
白衣老者并未理会煌天破的疑惑神情,自顾自的道:“伏羲者,上古三皇,人间帝王也。其创八卦、作遗音、开智万民,立不世伟业,遗万载惠利,此等雄主所作之乐,又岂会是助人清心养性之曲?”
煌天破将信将疑道:“前辈是指,霸烈刚强,俾睨天下,才是伏羲遗音的真正面貌?”
“哈!”一声轻笑,白衣老者却未正面作答,而是道:“古往今来,伏羲遗音潜此深山万载岁月,来访者不下千人,却无一人可得此律真义,你……是第一个!”
煌天破赶忙拜下:“全赖前辈悉心教导!”
“哈哈哈哈!”连声爽利之笑,是等待万年的畅快与欣慰,白衣老者上前扶起煌天破道:“老夫在此等候万载春秋,终得见神音真正传承,应是老夫感谢你才对。”
煌天破忙道:“前辈谬赞,晚辈愧不敢当。”
白衣老者笑道:“莫要自谦,神音传世万年,今日方得真正重现世间,此乃你毕生造化,亦是你今世天命,非老夫之功。”正说话间,白衣老者身形一虚,宛如蜃楼气景,竟渐渐雾化透明!
煌天破大惊道:“前辈!你这是!?”
白衣老者开怀笑道:“不必担忧,神音得真主,万年天命终,老夫自然也当随风而去,往后之路,该由你自行踏出了。”说罢,白衣老者负手转身,宛如天外云烟,缥缈散去,转眼不留痕迹!
煌天破愕然半晌,方才喃喃道:“原来如此,前辈竟是人皇一点灵识所化,为觅神音传承之人而弥留至今,静待天命之终……无外乎我竟看不透……”
正说间,但见尘烟袅袅,轻落琴案,凝成八个古篆。煌天破文通古今,自然认得那是上古之字,其意正是……天工伏羲,伴君同行!
“天工伏羲?”正疑惑间,方才他所弹之琴华光翛绽,金芒映目,木琴外壳如枯叶般层层剥落,露出其中真容,竟是一架深沉古朴的七弦琴,琴身龙纹凤理交织,四神各据四角,两端各刻伏羲八卦一枚,内敛大道,难以名状!
“原来如此!”煌天破一惊之下,那琴前连拜三下,道:“前辈不但授我神音,更将人皇至宝相送,晚辈此生定不辜负前辈教诲,踏出自我风采!”
原来,那架古朴木琴,正是上古人皇所留至宝,名唤……天工伏羲琴!
拜谢完毕,煌天破起身,引动九阳正气,凌空操使一旁布封,将天工伏羲琴包裹其中,负于背上,推门而出,却见门外的鲜花异草、珍奇瑞兽尽皆消失不见,举目尽是苍凉破败,杂草横生,心知琴灵已逝,此间再不复往日模样,不禁轻轻一叹,足下一点,已驾九阳浩劲凌越山巅!
“先往邑锽,向师尊禀明此行状况!”但见昊日长空之下,一道金芒跨天疾越,状似流星,向北而行!
*** *** ***
墨天痕三人在街上吃了一顿,又逛了许久,直至吃过晚饭才返回贺紫薰屋中。见贺紫薰尚未回来,梦颖不禁奇道:“贺姐姐今日回来的有些晚了。”
柳芳依道:“兴许是阁中有些事物需要处理,梦颖,你逛了一天,先去洗个澡吧。”
梦颖乖巧的点了点头,道:“嗯,那我先去烧水。”
墨天痕应晏世缘之邀,打算明日便动身前往邑锽,于是便去修了封书信往玉龙山庄,告知陆玄音自己去向,着她修养归来可以在此处等候。
书信写完,柳芳依已帮他将行藏收好,对他道:“墨公子,你的换洗衣物、随身用具、银两盘缠皆已备好,裹剑用的白布也配了四五卷,应是够用了。”
墨天痕这才知道,方才回来时,柳芳依执意去一趟布庄,却只扯了块素净的白布是何原因。
得佳人细心照料,墨天痕心中一暖,起身正要称谢,耳边却回想起到当日贺紫薰与他所说话语:“现在人家孤苦伶仃的跟你到这,你又以什么身份与她相处?”“虽说她在飞燕盟过得不如意,但人家肯抛却身份地位家产跟你来此,你竟好意思替人另寻婆家?”
他固然知道柳芳依是因姐姐身死,在鸿鸾徒留伤心,别无他恋,这才愿抛下一切随他前来,但若无情愫,她又怎肯这般全无保留的信任于他?
想到这里,墨天痕不禁纠结万分。若说如此天仙般的美人对他情义相加,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,但自己已有梦颖与紫薰,连一直牵挂的师姐都已成妄想,何苦再连累他人终身?
柳芳依见他面色有异,半晌不语,试探问道:“墨公子?墨公子?你还好吧”墨天痕的思绪这才回转过来,忙道:“无妨。柳姑娘费心了。”
柳芳依温柔笑道:“区区小事,何足挂齿。说起来,墨公子此回又要独身前往吗?”
墨天痕道:“这倒不是,此回乃是参加武演,并非龙潭虎穴,如果梦颖与紫薰想去,我自然会带她们一并前往。”
听他回答,柳芳依神情一黯,不再作声。这时,门庭忽响,墨天痕转头望去,见是贺紫薰回来,忙迎了上去,却见女捕头眉川紧锁,俏脸阴沉,不禁问道:“薰儿,发生何事?”
贺紫薰也不看他,只将配剑皮鞭往一旁胡乱一丢,找了条方凳坐下,神色颓然道:“义父还未转醒。”
墨天痕惊道:“贺老阁主已受伤半月有余,我临行前一见,伤势已有好转,为何至今仍是昏迷?”
贺紫薰垂头丧气道:“我也不知,义父明明伤势渐复,却无丝毫转醒迹象,阁中大夫也都束手无策。”
墨天痕思索片刻,道:“当日贺老阁主所言,药王那记‘橙辉焰火’并未带毒,也就是说,贺老阁主如今状况,并非是毒性所致。是否有可能,是因为那日爆炸太强,伤及脏腑,才使得他老人家难以痊愈?”
贺紫薰摇头道:“经阁中大夫调理,义父无论脏腑还是外伤,都恢复的七七八八,早已无碍,按理说……早该……早该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想到贺巽霆现状,伤心之下,不禁落下悲泪。
墨天痕忙坐到一旁搂住她的削肩,将她揽入怀中,温声安慰道:“既然伤势已好的七七八八,就说明贺老阁主性命无碍,转醒就在近日,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。”
贺紫薰一抹眼泪,刚想抬头与墨天痕说些什么,却一眼瞥见柳芳依为墨天痕准备的行囊,顿时杏眼一瞪,质问道:“你又要走吗?”
墨天痕点了点头,将晏世缘与他的书信交给贺紫薰过目。贺紫薰看罢,舒了口气,道:“吓死本捕头了,我还以为你又摊上什么事了。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”
墨天痕道:“明日吧。”
贺紫薰又道:“梦颖与你一起?”
墨天痕道:“如果可以,我想你们与我一同前去。但……”
看出男儿迟疑,贺紫薰道:“不必迟疑,这是你难得的机遇,我岂会与你束缚?只不过,义父情形如此,我是无法安心与你同去了。”
墨天痕歉疚道:“我当然知晓,只是想到你正是难受的时候,我却不能在你身边,我就满怀愧意。”
听到男儿真心话语,贺紫薰微微展颜道:“你在我身边,又能有多少助力?是能分担阁中事物,还是会医术救治义父?”
墨天痕一时语塞,却听贺紫薰又道:“你安心同梦颖前去便是,我一个人早习惯了,只是你们两人去了那里,生活没人打理,定是一团糟。”
墨天痕失笑道:“一团糟便一团糟吧,我这几个月来风餐露宿早习惯了,没那么娇气。”
贺紫薰笑道:“也是,我都忘了,你才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呢。”
墨天痕见她心情有所好转,也放下心来,道:“那好,明日一早,我便先去探望贺老阁主,在启程出发。”
贺紫薰“嗯”了一声,只听墨天痕又道:“我已修书与母亲,将此处地址告知于她,待她修养得当归来之日,若武演尚未结束,还需你代为迎接。”
一听要让自己迎接“婆婆大人”平日里干练精明的女捕头顿时羞红了脸,露出一副娇羞的小女儿姿态,轻轻点了点头。
墨天痕与她相处日久,甚少见她有这般神情,只觉她俏脸如绽放彩莲一般,清秀不可方物,心中顿时起了欲念,捧住她的娇柔俏脸,对准那美艳桃红的粉唇便亲了过去。
不料贺紫薰却一把将他推开,瞪了他一眼道:“不害臊的吗?浴房中还有人在,万一她突然出来瞧见见了怎么办?”
墨天痕莞尔道:“无妨,那是梦颖,你们都同床共寝过了,还怕亲吻被人发现么?”说着就揽过佳人纤细的脖颈,想要继续吻上。
“咦!你现在怎的变的这么流氓!”贺紫薰鄙夷的将男儿手拨开,站起身后退了两步,望见男儿错愕而失落的眼神,才觉自己反应过激,忙致歉道:“小墨,我不是有心排斥你的,只是义父状况尚未好转,我颇为烦心,没心思在倒腾那事。等你从东京回来,义父也该好转了,那时我再与你……与你……”
她虽心宽,又早经人事,但毕竟是女儿家面子薄,面对爱郎时娇羞不已,终究难以启齿。
墨天痕轻叹一声,起身将她揽入怀中,柔声道:“放心,贺老阁主吉人天相,定然不会有事。你既没有心情,我也不会强求于你,反正来日方长,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相互陪伴。”
见男儿这般尊重自己,温柔相待,贺紫薰亦是感动非常,不再言语,将螓首靠在男儿肩头,紧紧拥住他的腰身,只享受着此刻温存。
夜中,贺紫薰与墨天痕就躺在地铺上,默默的聊些家常,说着各自小时候的故事,直到三更半夜才相拥而眠。
次日一早,墨天痕与梦颖收拾停当,便出发与贺紫薰一同往缉罪阁看望贺巽霆。
自那日被摧花药王的“橙辉焰火”所伤之后,贺巽霆强撑片刻便昏迷不醒,至今半月有余,虽得缉罪阁大夫尽力救治,贺紫薰等人精心看护,却全无好转迹象。
墨天痕见贺巽霆躺在床上,双目紧闭,面色苍白,形容消瘦,想到往日贺巽霆的豁达大度与那日的舍命相救,心里便万分愧疚自责。
贺紫薰在一旁黯然道:“大夫们虽治好了内外伤,却始终无法令义父转醒,这般油米不进,只怕会将身子活活拖垮。”
墨天痕凝眉不语,半晌,道:“贺老阁主的伤是摧花药王一手造成,解铃还须系铃人。薰儿,那日众神将攻破快活林,将药王珍藏全数收缴,叶纶乃是药花神将之子,说不定能从其父手中找到解药。”
贺紫薰激动道:“我才不会低声下气的去求那个人呢!”
墨天痕劝道:“叶纶毕竟是缉罪阁天字捕快,想必阁主有危,他也不会坐视。贺老阁主如今情况危急,何不找他试上一试?”
贺紫薰知他说的在理,却过不去自己的心关:“你也知晓他对我有非分之想,我怎可背着你去寻他?”
墨天痕见她抗拒竟是担心自己生疑,心头顿时涌起无限柔情,道:“你我感情甚笃,我又怎会猜疑你?再说此事是由我提出,我又怎会去怪你?你莫要担心,眼下救治阁主才是首要之事。”
贺紫薰无言以对,只得道:“行吧,我去请姐姐们,让她们去说好了。”
墨天痕知她仍是抵触,也不再多言。
看望完贺巽霆,贺紫薰一路将墨天痕与梦颖送至城门,这才依依惜别,回转阁中,二人则策马向东都而去,行不出一里,只见官道前,一道熟悉的青衣倩影牵马立在路旁,见他们到来,竟向他们招手致意。
墨天痕看清那人长相,大吃一惊,忙策马奔至那人身前,奇道:“柳姑娘!你怎会在此?”
那人正是柳芳依,她昨夜挣扎良久,终是鼓起勇气,收拾好自身行藏,早上趁三人出门之际来到此处等候二人到来。
“我与你们同去,这样饮食起居也好有个照料。”
墨天痕尴尬道:“这……怎好劳烦你?”
柳芳依却轻松道:“贺捕头手脚勤快,我在这里左右也是清闲,不如与你们同去,也好有个照顾。”
墨天痕心中暗道:“柳姑娘与薰儿不甚相熟,独自留在镐京确实也无事可做”于是松口道:“好吧,那之后有劳姑娘了。”
柳芳依见他答应,顿时笑逐颜开,一个轻跃翻身上马,道:“不必客气。”
梦颖见柳芳依同去,也欢快的拍手道:“好好,多一个人,也多一分热闹。”她心思单纯,又与柳芳依相处日久,相互熟稔,自然欢迎之至。
三人策马奔行,不出两日,已来到东京邑锽。墨天痕问明方向,径直往晏世缘所留地址而去。
邑锽作为中原政治中心,不比西都繁华,街巷尽是森然厚重之气,来往行人也并不多。墨天痕一行牵马行过约两刻钟,方才来到目的地……“无涯学舍”之前。
这无涯学舍,就毗邻昊阳坛,乃是儒门总坛弟子平日居住之所,由于儒门弟子众多,学舍每年也都在扩建,至今占地已有数百顷,房舍千间,甚是广大。
因近日三教武演再开,中原各地陆续有三教弟子前来,无涯学舍承担其部分接待之职,门口僧者、道士、儒生来来往往,络绎不绝。
“哇!真热闹,竟然有这么多人!”梦颖虽见过正气坛千人操练,却从未见过如此数量的三教子弟在一处出入,不由发出一声惊叹。
柳芳依笑道:“除却年关,确实很少能在街上见过这么多人了。”
此时,墨天痕已找人问明了晏世缘住所,招呼二女跟上。三人在学舍中行不多时,来到一处院落之前。墨天痕推门而入,却见院内一名窈窕淑丽的二九佳人,正运使着一柄晶莹剔透的宝剑翩然而舞,身姿如风中纤柳,又似翔空白鹤,空灵飘逸,似梦似幻!
“是晏师姐!!”梦颖看见那人,顿时开心的叫出声来。正巧晏饮霜使出了一记“血冲天”原本果决杀伐之招,在她手上使出,宛如漫天花雨绽放,落英缤纷,绚烂荼蘼,看的梦颖大声叫好。
墨天痕望着舞剑美人那淡似海棠,又艳若牡丹的绝世姿容,亦是心跳加速,面红耳赤。那是他自第一眼之后,便为之魂牵梦萦,再难忘怀的绝色容颜,亦是今生所留的最大遗憾!
晏饮霜一招使完,擦去额上布满的细密汗珠,向他们笑道:“你们来啦!”她方才收招,仍是有些微喘,玉嫩双颊透着两抹天然的粉红,极是动人。
数日不见,墨天痕只觉晏饮霜又美艳了几分,显得更是馥郁撩人,饶是自己前些日子与她相处许久,此刻仍是难免有些紧张,为避免尴尬,找话道:“几日不见,师姐武艺貌似又精进不少。”
晏饮霜将几缕散乱贴在前额的秀发捋顺,笑道:“爹爹近来多有指导,确实有所助益,不过还谈不上精进。”
这时,柳芳依也拴好三人马匹入内,晏饮霜见了,奇道:“咦?柳姐姐也来了?”
柳芳依笑道:“我怎的就不能来?”
晏饮霜上前道:“姐姐哪里话,恰逢盛会,来了正好游玩游玩。”又对墨天痕道:“这里房间管够,你们旅途劳顿,先去收拾收拾,歇息一阵,待爹爹回来,再与你们细说武演之事。”
三人依言,各自寻了房间收拾妥当,在厅中闲聊了片刻,晏饮霜忽然提议道:“天痕,此回正气坛只有我俩参演,不如借此机会,先走上几招,相互打磨一下如何?”
在正气坛中时,若想求得与晏饮霜对招之权,常常会引起纷争无数,墨天痕早有领教,即便二人一路相携相伴,相处日久,此刻仍是不免心跳加速,兴奋莫名,欣然应允。
二人便各执兵刃走入院中,互行一礼,便摆开架势。晏饮霜身形婀娜,仗剑而立,犹如蔷薇含苞,风华内敛,精神竟与之前大不相同。
墨天痕不禁赞叹道:“数日不见,晏师姐风采更胜往昔了。”
得他夸赞,晏饮霜微微一笑,道:“那你可要注意了!”说罢,莲足轻塔,锦绣破风,一式绝妙剑招已飘然刺来!
墨天痕只感此招颇为熟悉,似乎在哪里见过,却是第一次晏饮霜施展,不敢大意,墨剑纵格,暗蓄“剑御千秋风”之意,欲后发制人。
晏饮霜与他交手数次,又一路陪伴,对他剑路早已熟稔,见此架势,已看穿他之后手。但见天之骄女嫣然浅笑,锦绣横斜,陡然一挑,儒风正气伴随书卷清气交并而发,绕过墨剑守御,从两侧分袭而来!
墨天痕见状,忙运阴阳双脉,铁剑由纵转横,配合剑风齐出,强拦晏饮霜之招!不料他剑招方变,却闻头顶剑风呼啸,一道剑气竟由上至下,向他天灵袭来!
“不好!”三面受招,墨天痕急忙收势,抽身疾退,这才堪堪躲过此招。晏饮霜本就无意伤他,见他退的狼狈,也未再追击。
一旁柳芳依见墨天痕险些中招,惊的仙容丕变,差点失声喊出,梦颖亦是惊怕,但见墨天痕无事,这才放心下来,她本想给墨天痕加油,但晏饮霜亦是熟人,左右为难之下,也只好闭口不言,只瞪大了一双晶亮圆眼,静观战局。
墨天痕稳住阵脚,尴尬笑道:“不想师姐在此地数日,竟能新学如此精妙剑招。”
晏饮霜昂首挺胸,自信道:“还有更精妙的,想看看么?”
墨天痕亦自信笑道:“那是当然,还请师姐赐招!”
二人眼神一汇,已有默契,顿时,锦绣珠光闪烁,墨剑寒意森然,正气坛天之骄女,墨家当代钜子,各出奇招!
但见晏饮霜高举锦绣,蓄势一击,原本轻灵飘逸之机顿时锋锐非常,如参天巨斧,轰然劈下!
“那是!”晏饮霜新招乍现,墨天痕却感熟悉莫名,剑招当即随心而发,正是“剑断妖邪路”!
双锋剑招,凌空交汇,顿时剑气四射,光耀满院!一击,竟是不分伯仲!
就在二人对招之刻,晏世缘与一人已并肩行至院外不远处,听闻院中金铁交击之声,神情顿时一肃,对身旁之人道:“在此别动,等我消息。”
说罢身形一晃,已跃至院墙之上,却见是许久不见的墨天痕正与女儿对招,不禁轻轻一笑,寻了处隐秘的地方,继续欣赏起二人之斗。
晏世缘轻功卓绝,院中四人皆未发现其行踪。墨天痕与晏饮霜一招胜负无果,各自再度运元继式,新招再发!
却见晏饮霜起手气势再变,满身英气透体自发,气机肃杀凝练,正是院中四人再熟悉不过的虎胆剑起式……惊虎胆!
“奇怪,师姐平日剑招皆走轻灵飘逸之风,即便是正气虎胆剑,也从未有如此气势,今日怎的剑路如此多变?”他之前吃了闷亏,不敢大意,双脉真元贯剑,率先发招,式出“剑耀繁星辉”意图以繁星剑意,压制咆哮虎胆!
晏饮霜见到熟悉招式,不慌不忙,按部就班将“惊虎胆”使出,速度却较之从前快上数倍!
墨天痕暗道:“即便招速更快,以惊虎胆之式,也破不了我的繁星剑意!”
不料此念方起,就见晏饮霜气机一变,新招再出!刹那间,灿白锦绣耀出点点红光,化作漫天儒风剑气,强击耀空繁星!
虎胆咆哮在前,丹铅剑风在后,两式加持,剑耀繁星辉……顿破!
“这是那日的……”墨天痕惊觉熟悉招式,答案却在暗处的晏世缘口中轻轻道出!
“丹铅证易礼”!
“原来如此!”勘破晏饮霜新招来路,墨天痕恍然大悟,随即自信一笑,豪迈道:“再来!”
晏饮霜连招压制墨天痕,近日所学初见成效,亦是兴奋不已,满面红光的应道:“好!再来!”
晏世缘从未见过女儿如此开心兴奋,也不禁浅浅一笑,自言自语道:“霜儿天资聪颖,只是缺少实战历练,这数月磨砺下来,境界更上一层,加之商师姐近日悉心教导,天痕若还是固步不前,今日当败!”然而心声刚落,眉眼已凛!
只见墨天痕右手运剑,左手运指,催动阴阳双脉流转,周身气机透体勃发!
晏饮霜见状,方才知晓墨天痕此开始全力迎战,不敢大意,手中锦绣如象牙硬毫,挥舞之间,身前似有一方青简浮现,儒风正气随之沛然而出,尽灌其中!
“果然如此!”墨天痕见状,知晓自己所猜不差,晏饮霜所使,正是当日金钱山庄的金玉卷侣所使之招!
他虽不知此招名字,但当日一战,他拼尽全力,越限使出“大雅无曲”方才将此招化解,深知此招威力惊人,可谓压箱之技,当下不敢大意,墨武春秋凌空横摆,左指再耀星辉,意出墨狂两式连环!
“我志原何许,逢人却乞怜。是非留竹简,方寸付苍天。”晏世缘小声念着诗句,心道:“霜儿此招尚未完全练透就迫不及待使出,对上天痕圆融之剑,已无胜算!”
念起,足踏,只见晏世缘身形如风,席卷入场,一把夺过晏饮霜手中锦绣,重展剑招,但见锦绣光辉如瀑,恣意挥洒,儒语金字,跃然浮空,一方汗青竹简,画天而现!
墨天痕错愕之际,只听晏世缘喝道:“莫要停顿!接招!”霎时,青简弥空盖下,无匹威压,笼罩墨天痕全身!
“啊!坛主伯伯!你这不是赖皮吗!”眼见晏世缘乱入发招,梦颖顿时大惊,出言谴责,却见墨天痕毫无惧意,剑意飙升,弯月繁星凌空浮现,向天问青简!
青简方寸之地,可容古今万千道学,却难抵星月盘踞天穹,亘古一击!刹那间,漫天竹简尽数崩毁,儒字洒落遍地,随即化风而去,消弭无形,却见当空一人,白衣飘飞,玉剑璀璨,新招疾落!
墨天痕不敢大意,双手同运一式,春秋巨剑拔地而起,冲霄而击,正是左右同运的“剑罚百世罪”!
正气擎天起,玉剑撼墨锋,但见半空轰然一爆,春秋巨剑撇荡而开,墨天痕身受剧震,一连踉跄十数步,直至背靠院墙方才止住,晏世缘凌空而下,亦是身形不稳,连退两步!
“爹爹!”“天痕哥哥!”“墨公子!”三女同时关切叫喊,只见晏世缘摆摆手,将锦绣交还给晏饮霜,随后转身对墨天痕道:“你之精进,比我料想还要神速。”
他哪里知道,经清洛一别,墨天痕双脉贯通,接连悟招,进境神速,非常理所能揣度。
墨天痕沾了一身墙灰,模样颇为狼狈,但见晏世缘停手夸赞,也收剑上前,行礼道:“晏师伯剑式卓绝,天痕败的心服口服。”
这时,梦颖与柳芳依也来到跟前,梦颖急急想晏世缘行了一礼,便来查看墨天痕状况,却见柳芳依已在为男儿掸拭灰尘,询问状况,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之感。
晏世缘眼见墨天痕被二女嘘寒问暖,调笑道:“你倒是尽得墨客风流。”
墨天痕知他一语双关,在开自己的玩笑,尴尬道:“晏师伯,说笑了。”
心道若是晏世缘知晓自己在西都还有个“相好”定然会把自己当成轻浮浪子。
就在此时,天外忽来弦琴震空,道化万剑,一道白衣人影伴随清逸诗号,踏剑而来!
“寒剑飞踪驰霄汉,苍涛练世照古今。红尘烟雨击天籁,声外清音落弦心!”
来者背负弦琴,潇洒恣意,周身环绕道剑双气,绝逸之姿,竟不下晏世缘!
“大……大师伯?”墨天痕惊异非常,来者不是别人,正是清音弦剑……籁天声!
籁天声向墨天痕微微点头,随后对晏世缘道:“原来是晏坛主在教导小侄。”
晏世缘笑道:“赖师弟久见了,不知为何突然造访?”他话里行间,彼此竟是相识。
籁天声道:“我见此处有八舞剑意参天,又见锦绣宝光,心下有疑,更担心有邪者侵入,逼的晏坛主亲自出手,故特此前来。”
晏世缘行礼道:“驰援之恩,晏某感激不尽。”
籁天声道:“举手之劳而已。”随即对墨天痕道:“你娘她可安好?”
墨天痕老实答道:“娘尚在玉龙山庄修养,由寒大哥照看。”
籁天声眉头一皱,似是不大放心,却又不好表达,只得又问道:“你来此,是为参加三教武演?”
晏世缘代为答道:“天痕此来,代表我正气坛出战。”
籁天声点头,对墨天痕道:“原来你被晏坛主看重,很好。”鼓励道:“这是对你之认可,把握机会,好好精进。”
墨天痕忙躬身应允。只听晏世缘问道:“籁师弟也是来参加武演的吗?”
籁天声无奈道:“师尊耗费半数功体,传我太清符令,不得不来。”
晏世缘听他语气颇有不愿之意,也不再多问。于是道:“既是如此,晏某祝籁师弟高歌猛进,勇夺魁首。”
籁天声笑道:“哪里话,有贵教煌师侄参演,谁敢大言不惭,自信夺得桂冠?晏坛主,既然无事,籁某就此告辞,请。”
籁天声来时以为情况紧急,直接凌空而下,此番离去,却是走正门。他甫一离开,但见大门又是“吱呀”一响,一名娇美婉丽的红衣妇人怯怯的站在门前,问道:“世缘,我可以进来了吗?”
晏饮霜一见,赶忙惊喜迎道:“娘!你怎会来此?”
来者温婉柔媚,体态婀娜,极是丰润,容貌与晏饮霜有六七分相似,正是晏世缘发妻,晏饮霜生母……东方晨妍!
东方晨妍仔细的端详着眼前与她极是相像的女儿,温婉笑道:“三个月不见我的宝贝霜儿,为娘的怎能不生挂念?嗯,没瘦,倒是黑了些。”
晏世缘也赶紧来接,告饶道:“夫人恕罪,为夫得见良材,心怀激动,竟一时忘了你还在门外等候。”
东方晨妍妙目一转,好没气的瞥了丈夫一眼,佯怒道:“亏你大发善心,带我出正气坛来见女儿,我又哪敢责备你?”
晏世缘连连赔笑,墨天痕与薛梦颖也迎上,拜道:“参见坛主夫人。”东方晨妍温柔笑道:“好了,孩子们不必多礼,外面风凉,我们进去说话。”
一行人依言进屋,柳芳依帮着东方晨妍整理起起居用具,晏世缘则与墨天痕、晏饮霜说起武演事宜。
墨天痕这才知晓,三日后武演,将会把参演人员分为八组,分别安置在京中七大校场与天地庭中捉对比试,每组优胜之人,方可进入最终局,夺取最后奖励。
梦颖好奇道:“坛主伯伯,最后奖励是什么呀?”
晏世缘神秘笑道:“容我先卖个关子,反正是好东西就对了,你们可要尽力争取,记住,走的越远,受益也会越多。”
墨天痕起身道:“弟子定当全力以赴!”
晏世缘点头道:“以你今日能为,脱颖而出不难,不过三教好手云集,你也不能太过大意。”
墨天痕道:“谨遵晏师伯教诲。”随后又道:“师伯,不知师尊现今如何?身体可还健康?”
晏世缘轻叹一声,笑道:“宇文要知道你这个弟子还是这么记挂他,不知心里作何想。”便把宇文正住址告知于他。墨天痕得了地址,与晏世缘道了声别,便去看望宇文正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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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落日升,东京邑锽千年古城,依旧沉静无波,但今日,注定是热闹的一日。
邑锽西门,一队数百之众的金甲兵士从西而来,为首一名少年将军,金甲紫弓,意气风发,正是龙皇飞将千鎏影。
在其右手,一名灵动少女一身戎装,发辫高竖,肌肤娇嫩白皙,可爱无比,却不乏英气,正是龙影郡主千兰影!
而邑锽南门却有所不同。
原本冷清的官道之上,因为一辆马车的缓缓驶来,而使得来往行人纷纷驻足,竟成围观之势。
那马,是南水特有的金鬃马,据传脚力奇快,可日行千二;那车身乃是用一整棵血檀香木挖空所制,异香飘飘,传遍方圆数丈,闻者皆为之倾醉。
车身之上,银龙盘踞,金凤展翼,车身之顶,珠串悬垂,璀璨夺目,华丽雅致,高贵不凡!
车身之前,罩以薄纱幕帘,隐隐透出两道婀娜娇美的绝丽倩影,正端坐中央,嬉笑不已。
所谓宝马香车伴美人,那两名女子虽坐于纱后,朦胧难窥全貌,却依旧引的路边行人难以拔足,尽在猜测此二女是何许人也!
而车中,一名女子对女子道:“陆姐姐,这东京看来也不及南水富庶。”
那“陆姐姐”嫣然一笑,开口瞬间,宛如九天仙子临世,清灵通透:“小舒,邑锽乃是自古兵家必争,常遭战乱,自然不及南水。此回我们前来,外出定要戴好面纱,不要被人认出了。”
小舒欣然道:“放心,我自然知晓,不会让你这‘天下第一美人’难做的!”